千年女濕尸辛追現陳列在湖南省博物館,因其名氣太大,幾乎每個到此博物館的游客,都會懷著好奇的心理,前來瞻仰她的遺容。日久后,她漸漸成了湖南省博物館的「名片」。
然而,多數人都只知:她死于2100多年前,是長沙國丞相利倉之妻,出土時栩栩如生。真實的辛追究竟如何,鮮有人知道——
辛追的具體出生時間是公元前217年,即秦始皇時期。這一年,正是秦始皇正式開始修長城的這年。
辛追的丈夫利倉因幫助劉邦建立西漢而立下大功,西漢建立后,利倉被封為軚侯。一國的丞相從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作為丞相夫人的辛追生前待遇極高,這點,從辛追的陪葬品就可見一斑。
辛追的陪葬品包括弦樂器、陶器、漆器、竹簡、木俑、藥材、衣物等等。其中,衣物陪葬品中的素紗襌衣更是國寶中的國寶。
素紗襌衣是迄今為止發現的最薄、最輕的一件實物衣服,它長1.2米,下擺寬49厘米,總面料有2.6平方公尺,但整個衣服的分量卻只有49g,也就是不足一兩。
素紗襌衣
它之所以這麼輕薄,一是因為當時的紡織技藝非常高超,二是因為它的織法非常特別,是以一組地經和絞經共同完成的,第三是因為負責吐絲的蠶和我們現在的蠶是完全不一樣的。
做素紗襌衣用的絲是三眠蠶吐的絲,這種蠶不僅體型非常嬌小,而且吐出來的絲極其細,因而其做出來的衣物也異常輕薄。
素紗襌衣所用的高級輕紗,在漢代只有奇郡可以生產,且價格極其昂貴,只有如辛追夫人一般尊貴的人,才能擁有這樣的衣衫。
考古學家經過研究后發現,素紗襌衣既不是為保暖也不是為遮羞,而是純粹為了體現性感而存在。穿上這樣輕薄的衣服,可以讓女性的胴體若隱若現。它的存在,在體現西漢富貴人家高級享樂的同時,也進一步體現了古代的貧富差距。
西漢學者司馬相如的《子虛賦》里,就曾有過描寫女子穿素紗襌衣的字句:
「于是鄭女曼姬,被阿緆,揄紵縞,雜纖羅,垂霧縠。」
此處的「霧縠」,指的就是辛追陪葬品里這種薄如蟬翼的「素紗襌衣」。
素紗襌衣價值連城,可相比這件陳列在館里的素紗襌衣,原本辛追墓還出土了另一件更輕薄的素紗襌衣,它比今天陳列館里的素紗襌衣還要輕1克,僅有48克。而之所以世人只能見到這件49克的素紗襌衣,乃是因為重48克的素紗襌衣早在1983年就被盜了。
原來,那年,湖南省博物館被一個叫許反帝的青年盜了。這個盜竊案,後來被命名為「特二二案件」。這場盜竊案中,省博物館一共6個展柜被砸,30多件珍貴文物被盜,除了素紗襌衣,還有一批漆器等珍貴文物。
警方追繳文物期間,許反帝的母親為了銷贓保護自己兒子,竟將其中一部分文物燒毀后沖入了下水道,重48克的國寶素紗襌衣也包括在內。
事后,許反帝和母親都受到了法律制裁,但那件48克的素紗襌衣也永遠地消失了。
徐反帝和母親許瑞鳳
辛追夫人定然想不到,自己死后千年,陪葬品素紗襌衣竟會遭遇如此命運。她更加想不到的是:自己竟會在入土千年后,被現代醫學家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解剖。
1972年4月28日,辛追的棺木被打開。
她的尸體出土時,全身裹著20層絲綢衣服,半身浸泡在略呈紅色的神秘溶液里。因為她全身都被包裹著,考古人員對她的尸身不抱希望。他們并未對其采取保護措施,直到經過一周左右,裹在她身上的絲綢衣服被層層剝離時,他們才驚訝地發現:辛追的尸體歷經千年,竟還栩栩如生。
此時的考古人員在驚嘆的同時,也后悔不迭:若早點打開,也不至于尸體出土后惡化啊!
當時的史料曾這樣描述被剝離絲綢后的辛追:
「沉睡兩千多年的女尸顯得十分新鮮,外形完整無缺,全身柔軟而有彈性。」
1972年夏天,周恩來總理在湖南上送的請示報告上迅速批示:對女尸進行解剖。1972年12月14日,彭隆祥等醫生在省博物館二樓靠東南的展廳對辛追的遺體進行了解剖。
辛追遺體
辛追的尸體被注入防腐劑后,她的尸體瞬間變得圓潤,一些毛細血管也充沛起來,這些特征都是剛剛死去的人才有的特征。以下是辛追解剖所得到的訊息:
1,「辛追死時年約50歲左右,死于甜瓜熟的季節(因其胃里還有138顆半生的甜瓜子)。
2,辛追生前有多種疾病,包括冠心病、動脈粥樣硬化、多發性膽石病;此外,她的直腸和肝臟內還發現了鞭蟲卵、蟯蟲卵、血吸蟲卵。
3,所以,她的死因是膽絞痛引起冠心病發作致死。」
辛追接受解剖
被解剖后的辛追還經受了其他的「折騰」:到全國各地展覽。因為當時的文物保護意識沒那麼強,辛追赴各地展覽時,有時候甚至直接被有關人員抬出來擺在桌子上露天展覽,且沒有任何防護。
也因為沒有保護意識,遺體被展覽時,群眾甚至可以隨便觸摸遺體。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栩栩如生的辛追尸體變得不堪入目,破壞十分嚴重。
2003年,意識到問題嚴峻性的湖南省博物館為辛追量身定做了一個「地下寢宮」,該寢宮正是現在世人看到的辛追陳列室。這座寢宮恒溫恒濕,完全模仿辛追出土時墓地原狀修建,環境也接近古墓。當然,相比當時,此時的棺材里已經沒有了「棺液」。
相比辛追的遺體,她的陪葬品似乎更加幸運:除被盜的部分陪葬品外,她的絕大多數陪葬品都得到了很好的保護。
辛追的陪葬品多樣,其中尤以各種漆器最令人震撼。
辛追的陪葬漆器中,最有名的當屬「君幸食」(請你吃好喝好)套裝,這些漆器個個精巧無比。辛追的陪葬漆器,除了各種各樣的餐具套裝,還有各式化妝套裝,可謂應有盡有。
辛追墓出土的漆器
辛追的陪葬漆器歷經千年之后依舊光亮無比,這主要是因為當時用來做漆的原料非常昂貴。
西漢時期的生漆,是從漆樹上切下的天然液體汁,非常珍貴。西漢《鹽鐵論·散不足篇》里所載:
「今富者銀口黃耳,野王貯器,金錯蜀杯。夫一文杯得銅杯十,價賤而用不殊。」
這段話,實際就是在講漆器之珍貴。漆器價格昂貴,乃是因為其勞動價值率高:「一杯棬用百人之力,一屏風就萬人之功」。
普通人「終其一生尚不能得一件」的漆器,辛追夫人陪葬墓卻數不勝數。這不得不讓人感嘆:她當年的生活,當真可以用「奢靡」二字形容。
辛追的棺材也能間接體現辛追生活之奢靡,在貧苦百姓往往只能「薄席一卷以葬之」的年代,辛追一人卻有4棺。
辛追四層套棺外面的巨槨
辛追的4棺如今整齊陳列在辛追棺材陳列館中,此4棺最大的是最外面一層的黑漆素棺,第二層是黑底彩繪漆棺;第三層是朱底彩繪漆棺;最里面一層則是安放遺體的內棺,有帛和繡錦裝飾。
最外層的黑漆素棺,代表的是墓主人死亡時的場景,第二層黑底彩繪棺,從繪制的圖像來看,代表的是地獄,寓示身體和靈魂進入地府;第三層朱底彩繪棺顏色整個呈紅色,代表的是崑崙仙境和不死之地,展示的是古人對進入極樂世界的渴望與向往:最后一層棺材的彩繪全是流云神獸,代表的是羽化登仙。
第二三四層棺
棺材外的彩繪之神秘、精美,直令人嘖嘖稱贊。無論是千年前,還是今天,這些棺材個個都堪稱「價值連城」。而其價值越高,也越體現出辛追當時生活之奢靡,古代貧富差距之巨。
可無論辛追當年過著怎樣的生活,千年后的今日,她也只能靜靜躺在寢宮內「享受」世人的觀摩。此種種,不得不讓人感嘆:榮華富貴,終究是過眼煙云……
辛追復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