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將進酒》寫盡了他的灑脫不羈,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展現了他的凜然風骨。他是李白,是盛唐自由開放風氣下孕育出的天之驕子,當之無愧的天才。
然而,李白的一生也并不是順風順水,他的后半生甚至可以說窮困潦倒,四處碰壁。在仕途受挫之后,他回到魯地,淪為當地儒生的笑柄,不過他也毫不示弱,以一首詩進行回擊,捍衛自己的自由意志和文人尊嚴。
李白出生于公元701年,據《新唐書》本傳記載,他是涼武昭王李暠的九世孫。
在他五歲時,隨他的家人從碎葉遷居蜀中,李白就在蜀中度過了他的少年時代。
蜀中地靈人杰,崇尚任俠風氣,李白隱居在大匡山中讀書,跟隨趙蕤學習劍術和縱橫術,夢想有朝一日在政治上有所作為。
他天資聰穎,加冠不久便學有所成。
李白滿懷壯志想入朝為官,當時干謁蔚然成風,他也受此影響。他并不想通過傳統的科舉考試進入朝堂,而是選擇辭親遠游,希望大量結交朋友,通過朋友的舉薦入朝為官。
理想雖然美好,卻屢屢碰壁,他不斷上書名人高官,希望謀個一官半職,但皆石沉大海。
李白不得已低下高傲的頭,寫下一封大名鼎鼎的自薦信《與韓荊州書》。
第一句便對韓荊州進行了用力過猛的吹捧:「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韓荊州」。
韓荊州就是韓朝宗,他在唐朝人才濟濟的隊伍中不過是很平庸的一員,沒有什麼太大的名氣,不過經過李白的這一吹捧,韓朝宗可謂留名千古。
當時李白已名滿天下,只是苦于沒有人舉薦,韓朝宗素以舉賢才聞名,是李白的一個希望。
然而在韓朝宗看來,李白在寫詩作文方面,確實才情斐然,但是涉及治國理政,他并不擅長,于是沒有舉薦李白。
李白對此既憤慨又無奈,好在李白在漫游各地時,一邊游玩,一邊寫詩,收獲了不少人的喜愛,其中就包括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和著名詩人賀知章。
經過玉真公主的舉薦,加上賀知章的助力,李白終于奉詔入京。
這是李白一生中的高光時刻,唐玄宗下輦親自迎接,親手為他調羹。
唐玄宗問了李白一些當世之事。由于李白四處游覽,見多識廣,眼界開闊,看慣了各地的民生疾苦和風土人情,于是對答如流,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才學和對民生的關注。
唐玄宗很是賞識李白,當即宣布讓李白供奉翰林。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距離夢想仿佛只有一步之遙。
然而,很快李白便發現,他只是唐玄宗的一位御用文人,并非正式的朝廷命官,他可以為唐玄宗寫詩作文,舞文弄墨,卻參與不了政治,實現不了抱負。
這與李白的初心相去甚遠,李白固然失望,但是也算兢兢業業,盡心盡責,為唐玄宗寫了不少詩歌,有些還被唐玄宗命令梨園譜成曲歌唱。
饒是如此,李白的骨子里依舊是對權貴的蔑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比較有名的一件事是李白醉酒之后,受到唐玄宗召見,要求他當即發揮寫一首詩,唐玄宗禮遇李白,允許他脫靴而入,李白沒有客氣,抬腳要求侍奉唐玄宗的高力士為他脫靴。
高力士茫然了幾秒,過去為李白脫靴。
因為即興發揮的詩歌作得好,唐玄宗很高興,也就沒有追究這件事,不過高力士卻忍不下這口氣。
據說還有一次,李白奉唐玄宗之命寫了一首《清平調》,其中有一句:「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本意是為了贊美楊玉環,但是高力士卻對楊玉環進言,說李白是將她比作了穢亂漢宮的趙飛燕。楊玉環聽信讒言,對這件事一直心有芥蒂,于是每當唐玄宗想要重用李白時,她就會想方設法阻撓。
李白一直無法得到重用,而他又因為豪放不羈的性格開罪了不少宮廷和朝堂之人,于是,一些小人開始在唐玄宗面前讒謗李白。
不久之后,唐玄宗開始疏遠李白,最后將他「賜金放還」。
李白在入仕這條道路上受挫之后,他回到魯地,魯地也就是今天的山東一帶,一向以「孔孟之鄉」的稱號享譽各地。
李白在奉詔入京之前,就已經在魯地定居了三年,被「賜金放還」后,傷心又悲憤,抑郁不得志的他只能又回到了魯地。
魯地多腐儒,他們迂腐地認為讀書人的言行舉止應該符合他們心中孔孟之「禮」的規范,否則就是逾越了規矩,為正統儒家所不容。狂放的李白在他們心目中是離經叛道。
他們奉行「學而優則仕」的原則,將科舉考試當作唯一進入仕途的方式,用科舉的標準衡量一個人的文化程度,只會對遣詞造句加以斟酌,并無什麼真知灼見。
他們對李白這種投機取巧,四處找人舉薦的行徑所不齒。
因此李白奉詔而去,落魄而歸,免不了受人嘲笑。
而李白也是生性桀驁,年少在蜀中時就為當地的任俠風氣所感染,游歷山川,見多識廣,對這群因循守舊的酸腐文人也是嗤之以鼻。
因此當這群腐儒公然嘲諷李白時,李白沒有選擇退讓,而是揮毫落筆,寫了一首《嘲魯儒》,反唇相譏。
頭兩句便毫不留情:「魯叟談五經,白髮死章句。問以經濟策,茫如墜煙霧。」意思就是,魯地老叟談論《五經》,白髮皓首也只能死守章句,問他們經國濟世的策略,茫茫然如同墜入煙霧。
「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君非叔孫通,與我本殊倫。」這兩句諷刺意味濃厚,意思是秦相李斯不重用儒生,你也不是達于時變的通儒叔孫通,和我原本就不是同流。
你們非但沒有自知之明,反而過來嘲諷我,那麼干脆不要讀書了,「時事且未達,歸耕汶水濱」,什麼適合時代的形勢都未曉得,還是回到汶水邊去躬耕吧。
李白優雅地將腐儒罵了一通,將文人的鋒芒展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李白雖然瞧不上這些只懂尋章摘句,不知經國治世的迂腐文人,但是對于那些真正的大儒,他還是十分尊敬的。從《嘲魯儒》中也可以看出,他對于叔孫通這樣懂得靈活應變的儒者,所持態度是贊美的。
李白雖是文人,骨子里卻是狂傲不羈,豪情萬丈。他會在受挫時豁達地安慰自己「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也會在腐朽文人諷刺他時反唇相譏。回望李白的一生,雖然在政治上并沒有什麼高明的建樹,但他的詩歌,無疑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塊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