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6年,歷時5年的大小金川戰役終于落幕,以清朝慘勝告終。雖然清朝損兵折將,經濟損失較大,但乾隆皇帝還是很高興的,終于平定了心腹大患,終于能讓清朝的統治更趨穩定,大清的江山日益昌盛,首將阿桂應記一功。
阿桂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意氣風發地班師回朝,在途中將士們都紛紛恭賀他,必將在仕途上更上一層樓。可沒想到,快到北京城的時候,迎來的卻是皇帝御賜的一杯毒酒!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士們議論紛紛,憤憤不平,有功不賞反而賜死,這有何天理?
看到使者端來的毒酒,阿桂神色鎮定,仰天大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一代名將立下赫赫戰功,是否就此一命嗚呼,含恨九泉?
阿桂是滿洲貴族出身,父親阿克敦歷經康雍乾三朝,深得乾隆皇帝器重,是乾隆的肱股之臣。因為父親的關系,阿桂在19歲的時候已經被授予大理寺丞的官職。
但不想被人說自己的仕途都是因為父蔭,阿桂決定參加科舉考試,證明自己的實力。他并不像一般的八旗子弟一樣,靠著祖上基業就懶散度日。兩年后,阿桂考中舉人,為自己爭取了一份功名后,他當上了兵部主事。
雖然只是一個正六品的小官,但阿桂仍然穩扎穩打地做下去,絲毫沒有貴族子弟的浮躁。這成為了他仕途的起點,從此,他在宦海浮沉一生,走的卻不是舒適平坦的文官路線,而是充滿無盡兇險的武將之路。
阿桂的仕途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升任戶部郎中后,他因為銀庫失竊,被控以失察之罪降職。兩年后,阿桂隨上司到四川金川軍營辦事,可恰逢金川戰事失利,清軍久攻不下,惹得皇帝龍顏大怒,一干人等,上至將軍,下至隨行人員,都被問罪。
不幸的阿桂可以說是「躺著也中槍」,自己不過是一個隨行的小官,竟然也被彈劾與主將勾結,押到刑部審訊。幸好皇帝在處死了主將之后,怒火慢慢平息下來,并沒有判阿桂有罪,只是讓他回家閉門思過。
經歷過這次挫折,年輕的阿桂終于意識到,仕途險惡,伴君如伴虎,自己若想在官場上繼續走下去,必須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阿桂在家閉門思過,是實實在在地對自己以后的人生進行思考,并沒有白白浪費一年的光陰。一年后,他被重新起用,再次成為吏部員外郎。重新出現在官場上的阿桂,變得更加沉穩,也更得皇帝欣賞。五年后,他被擢升為江西按察使,后又成為內閣侍讀學士。
短短五年,從從六品的小官升遷為從二品大員。阿桂,終于摸清了官場的生存之道,在自己的事業上發光發熱。這時,讓他事業更上一層樓的機會來了。
1755年,乾隆皇帝決定要把祖父和父親都沒能完成的偉業,在自己手中完成——統一準噶爾部。準噶爾部常年在清朝邊境蠢蠢欲動,一直是讓清朝統治者頭痛的問題,往往派兵過去鎮壓,他們會收斂一點,但過不了多久又會卷土重來。
這次乾隆決定要徹底的收服準噶爾部,他派了阿桂前往一線支援。一開始的阿桂只是做后方支援工作,傳遞信息、補充供給等,但他謹慎的性格,深得負責此次戰役的主將的喜歡,他對阿桂委以重任,讓阿桂逐漸接觸到軍事的核心,走上戰場。
阿桂在戰場上屢立戰功,積累經驗后,他慢慢可以獨當一面,帶兵作戰。在統一準噶爾之戰后,他又參與了平定大小和卓之亂,至此,天山南北的局勢都穩定下來。
在戰爭的歷練下,阿桂逐漸長成一代名將。之后他奉命在伊犁駐扎下來,防止叛亂死灰復燃的同時,還要穩定當地居民的生活。他帶領當地百姓屯田,還幫助他們因地制宜發展畜牧業、制造業等,讓這個不毛之地逐漸興旺起來。
生活變好了,當地百姓不會居無定所,顛沛流離,自然就安居樂業,西北邊陲的局勢穩定下來。這里面阿桂付出了不少汗水和心血。
他真正地長成了一國棟梁,皇帝對他也是信賴有加,不但把他一族都抬入上三旗,還屢屢給他加官進爵,短短六年間,他就從內大臣等從一品職位晉升成為正一品武將伊犁將軍,成為封疆大吏。
可是,戰場上沒有常勝將軍,阿桂又一次迎來了官場上的考驗。
1768年,清朝第四次進攻緬甸,前三次的征緬失敗讓乾隆很是不滿,因此這次的戰役,將領們都很大壓力,不成功便成仁。阿桂作為此次戰役的副將軍,本著謹慎穩妥的性格,奏請皇帝讓主將到達后再一起進攻。
沒想到平常對于皇帝來說是優點的小心謹慎,現在竟成了怯懦的表現,急于攻下緬甸的皇帝,一氣之下竟然撤了阿桂副將軍的職位。
可之后的征緬戰役依然是非常不順利,由于緬軍頑強抵抗,再加上清軍水土不服,清朝軍隊損失慘重,就連主將都身患重疾,另一位副將也因病去世,清軍面臨著進退兩難的尷尬局面。
偌大一個清朝,居然連一個小小緬甸都久攻不下,這不禁讓乾隆覺得憋屈萬分。萬般無奈之下,皇帝只好命阿桂組織撤軍,并與緬甸議和,要求緬甸按年進貢。
雖然清朝是泱泱大國,但一向彪悍的緬甸并不畏懼,畢竟這次清朝軍隊無功而返,并非以武力征服他們,反而是因為拿他們沒辦法而無奈撤軍。
一年后,緬甸方不但拒不上貢,還把清朝派去索貢的使者扣押起來。本就因為征緬失敗一肚子火的乾隆,遷怒于在當地善后的阿桂,除了內大臣一個職位,撤了阿桂從一品的所有官職,把他革職留任。
之后阿桂又因為與皇帝對緬甸上的軍事主張不一樣,屢屢遭皇帝斥責,最后還被褫奪所有的官職,讓他繼續留在軍營效力。
這段時期可謂是阿桂在官場生涯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意見不被皇帝采納,屢被貶斥,官職還被罷免,又從一員大將淪落成給人打下手的「閑雜人等」,阿桂在云南的這段日子,做的可謂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幸好,金子總會發光,阿桂逆風翻盤的機會終于來了。
1771年,大小金川戰事爆發,土司之間混戰,并波及清朝援軍。大小金川土司公然與清朝宣戰,讓皇帝的目光一下從緬甸迅速收回到四川來。
因為阿桂熟悉四川形勢,被當時負責征伐的主將,帶上一起奔赴戰場。阿桂大顯身手,重新成為一代名將的高光時刻,即將來臨!
阿桂跟隨主將從西路進攻,一路勢如破竹,十分順利,很快就攻克了幾個寨子。隨著戰事的順利,阿桂屢立功勞,被皇帝授予四川提督、參贊大臣的職位。
西路的進攻非常順利,但南路的進攻卻屢屢失利。于是阿桂臨危受命,赴南路擔任指揮官,他,在經歷了重重波折后,終于又成為了獨當一面的將領。
而阿桂果然非常珍惜這難得的機會,他到達軍營后,迅速制定好行軍計劃,結合當時的天氣情況,順利地在半夜成功奪取戰略要地。
這可是清軍進攻小金川的必經之地,奪取之后戰況一片大好,阿桂聯合西路軍隊,兩路進攻,成功把小金川的作亂土司逼得棄城潛逃,逃入大金川。
皇帝聞之大喜,對阿桂予以嘉獎,曾經被罷免的官職,又一個個重回阿桂身上。本來戰事進展一直很順利,但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稍有差池,便會逆轉,變故還是發生了。
由于其中一路將領指揮失利,戰局逆轉,作亂的土司又占據了小金川。阿桂聞此變故,并沒有驚慌失措,他沉穩謹慎的作風再一次發揮了作用。阿桂臨危不亂,親自殿后,成功把自己這一路大軍全部安全撤離。
皇帝聽聞兵敗,決定重新組織大軍,再次征伐。阿桂被任命為定西將軍,帶著五千精兵,重新向小金川進攻。之前阿桂就已經對小金川地形非常熟悉,再加上精兵勇將,小金川很快就被順利攻克。
小金川被收復,剩下的就是攻克難度非常大的大金川了。自從三十年前的大小金川戰役后,大金川一直以來加強防守,固若金湯,比小金川的防守要嚴密十倍。
阿桂為此做了精密的部署,兵分三路,向大金川發起進攻。這確實是一場漫長又浩大的戰事,一打就是兩年。阿桂帶領清軍把大金川包圍,雙方陷入苦戰。
經過清軍不斷的補充軍隊人數,雙方軍隊人數越來越懸殊。大金川土司把小金川土司毒殺,想以此投降。
苦戰至此,損失了成千上萬的清軍士兵,怎可能就此功虧一簣,接受敵人的示好。眼見敵軍頹勢已現,清軍步步緊逼,終于在1776年攻入大金川土司的大本營,大金川土司率殘余部眾徹底投降。
至此,歷時五年之久,耗資七千萬兩白銀,損兵折將無數的大小金川之戰,終于拉下帷幕。安置好當地的人員后,阿桂分派駐軍在大小金川屯墾,動蕩許久的金川地區總算迎來了安寧。
大小金川之戰,雖然損失無數,但總算迎來了讓皇帝滿意的結果。廢除了「土司制」,以后這一片土地,將徹徹底底地歸順清朝。有此結果,阿桂應記一大功,戰事了結,該是時候論功行賞了。
但在此之前,皇帝還需要確認一件事。他將會對阿桂進行一次考驗,如果阿桂順利通過考驗,那等待他的就是位極人臣和無盡的榮耀了,可如果沒有通過,那阿桂迎來的可能就是死亡的結局了。
1776年四月,阿桂率軍班師回朝。快到北京城的時候,軍隊迎來了皇帝的使者。滿心歡喜的將領們想著,肯定是皇帝體恤他們辛勞,提前派人慰問他們。可聽到使者的話后,眾人都大吃一驚。
使者走到阿桂面前,正色說道:「奉皇上旨意,賜阿桂將軍毒酒一杯。」將士們面面相覷,完全摸不著頭腦,得勝歸來還要賜死,這不是讓人寒心嗎?
可阿桂卻神色平靜,他若無其事地接過使者手中的酒杯,向皇上謝恩后,便大笑一聲,一飲而盡。
過了片刻,阿桂依然如常,并沒有毒發身亡,這時使者微笑著請阿桂和軍隊在此稍等片刻,皇帝馬上會到北京城南的良鄉迎接他們。
原來這就是乾隆給阿桂的考驗,自古以來,皇帝對在外征戰的將軍都有一種猜疑的態度,畢竟兵權在握,又常年在外,不在皇帝的控制范圍之內。將領是否有二心,成為皇帝最大的心病。
如今阿桂毫不猶豫地對皇帝御賜的「毒酒」一飲而盡,完美地向皇帝表明了自己的一片忠心。他,通過了皇帝的考驗,從此,真正成為皇帝可信賴的忠臣,不再是可有可無,可以任意被取代的普通大臣。
大小金川戰爭后,阿桂在朝中的地位一直上升,皇帝給予他無盡的榮耀,封他為一等誠謀英勇公,成為協辦大學士、軍機大臣,一年后,又升任武英殿大學士,并從下五旗的都統,調到上三旗的鑲黃旗任都統,并同時兼任多個重要部門的要職。
1780年,阿桂成為大學士之首,同時成為領班軍機大臣。經歷了多番宦海浮沉,阿桂總算攀上了頂峰,位極人臣,成為乾隆皇帝身邊的重臣。
身為一名武將,阿桂雖立軍功,卻并不跋扈,更沒有沾沾自喜,這正是他的智慧所在。天威難測,阿桂歷經幾次挫折,早已深諳此道。
伴君如伴虎,今日皇帝因為你的功績把你捧到天上去,難免哪天行差踏錯,就被皇帝踩到地底。因此必須時刻保持謹小慎微,才能在官場長久地走下去。
阿桂在之后的官場生涯中,也是一直秉持著這個原則,低調做人,高調做事,在乾隆一朝中后期,始終是皇帝的得力重臣,多次出現在紫光閣功臣相的前列。他的一生立功無數,最后也得以善終,81歲高齡病逝,并被送入賢良祠,成為一代良臣的代表之一。